口述历史项目探究现代舞引入中国的影响
“他们为什么会摔倒？”
1986年，中国舞蹈教育家杨美琪在北卡罗来纳州达勒姆观看一堂现代舞课时，对学生们的动作产生了疑问。她向当时正在参加美国舞蹈节的长期负责人查尔斯·莱因哈特提出了这个问题。莱因哈特的回答是：“为什么不呢？”
几天后，杨美琪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莱因哈特是否可以帮助她在在华建立一个现代舞培训项目？莱因哈特欣然应允。
在亚洲文化协会、洛克菲勒基金会和美国国务院的资助下，莱因哈特派遣美国教师前往杨美琪担任校长的广东舞蹈学院。四年后，这个项目孕育了广东现代舞团，它通常被（不太准确地）称为中国第一个现代舞团。从这个实验中，涌现出许多杰出人物，包括编舞家沈伟。
94岁的莱因哈特已经多次讲述了这个故事。但不久前，他补充了一个尾声。在1986年那个夏天的晚些时候，当杨美琪和莱因哈特观看前卫二人组Eiko和Koma的表演时，她倾身问他“他们为什么……？”然后她停顿了一下，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呢？”这位教育家已经在学习了。
莱因哈特在“播种：ADF与中国现代舞”的口述历史项目的采访中讲述了这个额外的轶事，该项目于去年11月在网上发布。在中文和英文的双语字幕视频采访中，16位与杨美琪的项目相关的人士详细介绍了它的历史和持续的影响。即使是相对熟悉的故事部分，例如起源时刻，也获得了新的细节和深度。
威廉与玛丽学院的中国研究教授艾米丽·威尔科克斯在进行采访时，谨慎地消除了在美国舞蹈节介入之前中国没有现代舞的想法。在20世纪30年代，吴晓邦在日本学习了德国现代舞，并将其带回中国，创立了天马舞蹈艺术工作室。在20世纪50年代，郭明达在美国学习了现代舞——玛莎·格雷厄姆、何塞·利蒙和阿尔温·尼古拉斯等大师创造的富有表现力的、独特的运动语言——之后试图将其引入国内。
“但最终，现代舞与美国资本主义资产阶级文化联系过于紧密，”威尔科克斯说。除了中国传统形式外，只有受苏联支持的芭蕾舞受到青睐。尤其是在20世纪60年代的文化大革命之后，现代舞基本上是被禁止的。
这种情况在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时期开始发生变化。早在1980年，包括莱因哈特在内的美国现代舞代表就开始访问中国。1986年，曾在美国定居的舞蹈家和演员蒋青回到中国担任比赛评委。她的评委同事之一是她的前同学：杨美琪。蒋青安排杨美琪和三位编舞家获得奖学金，参加美国舞蹈节在达勒姆的国际编舞家工作坊。
在1986年的那次旅行中，杨美琪还访问了纽约市，体验了那里的舞蹈表演，并对格雷厄姆的舞蹈学校印象最为深刻。她在“播种”采访中透露的一个令人惊讶的细节是，她的翻译恰好是作曲家谭盾和艺术家艾未未。她说，当她了解到中国的“落后”时，她哭了，她认为现代舞是“实现自由”的一种方式。
正如莱因哈特和杨美琪所认为的那样，这个想法从来都不是要引进美国现代舞，而是要像“酵母”一样，创造出中国版本的现代舞。一些美国人怀疑这种事情是否可能：一种关于个人表达的舞蹈在一个集体主义社会中扎根。杨美琪本人将她所做的事情描述为“难以想象的事情”。
“播种”清楚地表明，这一成就需要非凡的决心。杨美琪不得不突破层层官僚机构，获得省级委员会和宣传部门的批准，并在迅速变化的政治环境中航行。她一直缠着当时的亚洲文化协会副主任拉尔夫·萨缪尔森在中国各地转悠，直到他同意资助她的项目。中国现代舞的著名学者欧建平在他的采访中说，杨美琪告诉他，如果她不能拥有自己的舞团，她就会死。
杨美琪试图招募训练有素的舞者。许多人来自类似于军乐队的军事附属团体，有些人不得不秘密试镜。要加入广东现代舞实验项目，他们必须放弃稳定的职业和更高的薪水。美国教师来访三个月，每周上六天课。学生们熬夜创作自己的作品。
三年后，学生们毕业了。然后，经过一年的实习期，广东现代舞团正式成立。1991年，它在达勒姆舞蹈节上首次在美国亮相，该舞蹈节在整个20世纪90年代一直派遣教师。该团在国际巡演中表演了自己舞者的作品或香港编舞家曹诚渊的作品，曹诚渊曾多次担任艺术总监，并用他家族的财富资助了舞者的工资。中国政策迫使杨美琪在2000年55岁时退休，但该团一直延续至今。
在中国境外，该团最著名的创始成员是沈伟。他接受过中国戏曲和西方绘画的训练，在为期三年的培训项目进行了两年后加入了该项目。沈伟在一次采访中说，杨美琪破例允许他加入，因为他的画作让她觉得很现代。他说，他被吸引的原因是，突然涌入的流行音乐夺走了中国戏曲的观众。他立即开始编排自己的作品。他的1999年作品《折叠》将成为该团的第一个国际热门作品。
但在那之前，在1995年，沈伟获得了尼古拉斯/路易斯舞蹈实验室的奖学金来到纽约。莱因哈特得知沈伟在美国后，委托他为舞蹈节创作一部作品。这迅速导致了更多的编舞委托、评论界的赞誉以及沈伟在2001年在纽约创立了自己的舞团。2007年的麦克阿瑟奖学金以及他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担任编舞的角色巩固了他作为杨美琪实验中最大的国际成功案例的地位。
不过，在中国，金星更为人所知。在她“播种”的采访中，她说，广东项目打开了她的思想，将她从一个木偶变成了一个有思想的人。作为该项目的一部分，美国舞蹈节将中国学生带到美国进行为期一年的奖学金学习。金星是其中的第三位，也是最后一位，因为她拒绝返回。“我想去美国，”她说。“现代舞是手段。”
当她回到中国时，她引起了轰动，在1995年成为中国第一个公开接受性别确认手术的人。她开始为表演者和编舞者举办现代舞工作坊。1996年，她帮助创立了北京现代舞团，三年后，她创立了金星舞蹈团，这是中国第一个私人舞蹈团。
为了资助该团和在上海举办的国际舞蹈节，金星抵押了她的房子，然后通过成为中国顶级脱口秀主持人之一来利用她的直言不讳。最近，她一直在TikTok上销售产品。通过这种方式，她的公司也得以延续。
除了金星和沈伟之外，威尔科克斯还认为广东项目创建了一个对中国现代舞至关重要的人脉网络。“很多人都将其血统追溯到它，”她说。
第一届毕业生王梅在北京舞蹈学院（中国最重要的舞蹈学校）开设了现代舞课程。广东舞团的后起之秀侯莹是沈伟公司早期的一位重要舞蹈家。2008年回到中国后，她与另一个美国舞蹈节项目在河南成立了一家公司。
杨美琪在被迫退休后，在广州开始了另一个项目。她帮助培养了编舞家陶冶，陶冶在金星公司工作几年后，于2008年成立了自己的陶冶舞蹈剧场，并迅速取得了国际成功，仅次于沈伟。
杨美琪开始的事业仍然蓬勃发展。沈伟说，广东舞团“仍然是中国现代舞最好的舞团”。在他最近在中国的项目中，他雇用了该团的成员。
与中国舞蹈和芭蕾舞相比，用威尔科克斯的话来说，中国现代舞“仍然是小众的”。但这可能正在改变。在2019年和2020年，沈伟担任了收视率第一的电视舞蹈比赛“舞蹈风暴”的评委。“这就像‘你认为你能跳舞吗？’但参赛者是专业舞者，”他说。“现代舞者成为了拥有数百万粉丝的名人，就像流行歌星一样。他们卖票，可以坐满歌剧院。”
“播种”旨在支持这种发展。美国舞蹈节现任主任乔迪·尼梅里希特说，口述历史项目的一个目标是通过让人们了解已经发生的事情来帮助培养中国现代舞。
尼梅里希特说，另一个目标是记录那些参与者的记忆，同时他们仍然能够讲述这些记忆。杨美琪已经79岁了。第一位被派往广州的美国教师莎拉·斯塔克豪斯在2022年7月接受了采访。她于2024年1月去世，享年87岁。
最年长的参与者莱因哈特说，最初的项目和新项目都给了他极大的快乐。“这是一种希望的小火花，”他说。“它给了我们一种跨文化联系的感觉，而且我们现在非常需要这些联系。”
分析大模型：gemma2
得分：70
原因：
文章主要讲述了现代舞如何通过美国舞蹈节的帮助在中国扎根、发展并取得成功的故事，强调了文化交流的积极意义，以及杨美琪等人物的贡献和影响。作者对现代舞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持肯定态度，并且对相关人物的成就表示赞赏。
原文地址：Oral History Project Considers Impact of Bringing Modern Dance to China
新闻日期：2024-12-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