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长江沿岸的一个工业城镇，汽车零部件的生产线每隔几个月就会启动。这些发动机和底盘被运往另一家工厂进行半组装，形成所谓的“散件”，然后装入集装箱运往最终目的地——伊朗。
然而，这些半成品汽车并非以现金支付，而是以伊朗的铜和锌来交换，以满足中国庞大的金属产业的需求。据知情人士透露，这种汽车换金属的贸易，让我们得以罕见地洞察到，前所未有的西方制裁浪潮如何分裂全球贸易体系，并刺激了古老的易货贸易的复兴。
易货贸易围绕着安徽省的一批公司展开，其中包括奇瑞汽车和铜陵有色金属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奇瑞汽车计划在香港进行首次公开募股（IPO），融资12亿美元。如今，奇瑞已成为全球最大的中国汽车出口商和全球第11大乘用车公司。奇瑞的汽车零部件在一个复杂的贸易网络中扮演着关键角色，在这个网络中，汽车被用来交换金属，甚至腰果，以规避美国不断升级的制裁所带来的支付难题。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奇瑞、铜陵有色或本文中提及的任何其他公司违反了制裁规定。奇瑞汽车实际上并非直接与伊朗进行易货交易，而是将零部件和技术出售给安徽省的另一家公司，该公司将其组装成半散装车辆，然后运往伊朗。美国和欧洲对伊朗的制裁专门针对来自这些国家的个人和公司，以及任何使用其货币的人，这意味着只要中国公司以里亚尔或人民币进行交易，就可以继续在伊朗开展业务，而不会违反任何制裁。根据中国法律，与伊朗的贸易仍然是合法的。
奇瑞和铜陵有色的代表均未回应多次置评请求。
自三十年前成立以来，奇瑞已成为北京“一带一路”倡议下对外贸易政策的成功典范，其业务遍及伊朗、古巴和俄罗斯等地。自2022年以来，奇瑞在俄罗斯的收入一直与菲利普·莫里斯争夺榜首。奇瑞还使其所在的安徽省成为中国汽车产业的中心，预计到2025年上半年，该省的汽车产量将达到全国第一，从而实现将家乡芜湖打造成“中国底特律”的目标。
奇瑞在其招股说明书中表示，到2024年底，该公司已停止在伊朗和古巴开展业务，并承诺到2027年将其在俄罗斯的业务缩减至“可忽略不计”的水平。该公司表示，其法律顾问霍金路伟律师事务所评估认为，其在受制裁国家/地区的活动“不构成主要受制裁活动，且次级制裁风险相对有限”。
尽管如此，值得注意的是，主导奇瑞IPO的银行均为中国银行。该公司曾希望摩根大通参与其中，但这家美国银行在签署正式授权之前退出了。据知情人士透露，摩根大通对奇瑞的信息披露表示担忧，包括其与受制裁国家的业务往来。摩根大通的代表拒绝置评。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办公室表示，不了解相关贸易，但“原则上，中方一贯坚决反对非法单边制裁。在国际法框架内，各国与伊朗开展正常合作是合理、公正和合法的，应受到尊重和保护。”
奇瑞于2004年首次进入伊朗市场，与当地合作伙伴成立了一家公司。这家名为Modiran Vehicle Manufacturing（MVM）的合资企业后来成为该国最受欢迎的外国汽车品牌。那是奇瑞快速扩张的时期。仅仅在几年前的1997年，芜湖市政府引进了一位名叫尹同跃的年轻工程师，负责组建一家当地汽车制造商。纺织业是该市经济的支柱产业，但当时正面临困境，因此当地政府需要寻找新的增长动力。
尹同跃是安徽省的一位农民的儿子，他在西班牙购买了一家组装厂，在英国购买了一家发动机厂，并将这两家工厂都搬到了芜湖，于1999年生产了他的第一辆汽车。
出口市场很快成为奇瑞最大的优势。该公司早在2001年就开始向海外销售汽车，当时一位叙利亚汽车经销商在中国街头发现了一辆奇瑞汽车，并说服尹同跃允许他进口少量汽车。此后，生产低成本汽车并在世界各地销售一直是奇瑞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最受欢迎的车型售价仅相当于7000美元。近年来，即使竞争对手的中国汽车制造商在电动汽车技术方面取得了长足进步并增加了自己的出口，奇瑞仍然保持着中国品牌乘用车最大出口商的地位，这要归功于其廉价的汽油燃料汽车，这些汽车比比亚迪等竞争对手的产品更实惠。去年，该公司40%的销售额来自中国境外。该集团报告称，2024年总收入为2700亿元人民币（380亿美元）。
多年来，伊朗一直是奇瑞最重要的国际市场。根据当地债券招股说明书，到2016年，该国占其国际销售额的一半以上。尹同跃在陪同习近平主席对伊朗进行国事访问时表示：“我很高兴看到奇瑞汽车在伊朗随处可见。” “中国汽车就像我们的高速铁路系统一样：它具有附加值和良好的质量，它可以代表中国，应该在海外销售。”
据知情人士透露，与伊朗的易货贸易始于大约六七年前。这一转变恰逢唐纳德·特朗普第一个总统任期内美国对伊朗的制裁大幅升级。这些制裁是特朗普决定放弃2015年核协议的结果，大大减少了伊朗进入全球金融体系的机会，因此伊朗公司更难支付进口商品。
奇瑞的当地债券招股说明书让我们得以一窥潜在问题的规模。2017年3月，奇瑞的伊朗子公司MVM欠这家中国公司22亿元人民币（3.25亿美元）——这是其最大的一笔风险敞口。
根据中国的法律法规，与伊朗的贸易仍然是合法的，中国外交官一再表示，尽管美国实施制裁，北京仍将维持与伊朗的经济合作。尽管如此，更严格的限制带来了许多麻烦。在实践中，大型中国国有企业——特别是那些在金融和其他领域拥有广泛海外网络的国有企业——变得极其保守，并且基本上避免与伊朗实体进行任何直接业务往来。因此，中国和伊朗之间的贸易开始通过多层空壳公司进行。
因此，汽车换金属的易货贸易开始了——安徽省的另外两家公司在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其中一家是铜陵有色金属集团控股有限公司，是中国最大的金属公司之一。它位于铜陵市——距安徽省芜湖市仅90公里——那里是中国现代铜工业的发源地，早在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就开始建设矿山和冶炼厂。
现在，铜陵有色在易货贸易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帮助中国在一个竞争日益激烈的市场中获取伊朗丰富的金属矿石。其中一位知情人士说，该协议设想每年销售多达9万辆汽车。奇瑞将向位于安徽省安庆市的第三家公司提供零部件和技术，然后该公司通常以“半散装”形式将其运往伊朗。一旦抵达伊朗，这些车辆将在当地组装并以MVM品牌出售。作为回报，等值的伊朗金属（主要以未加工的矿石和精矿形式）将被运往中国，铜陵有色的商业团队将在那里促成其向其他中国公司的分销。
奇瑞和铜陵有色是安徽省最大的两家公司，并且都拥有大量的国有股份：铜陵有色的母公司由安徽省政府全资拥有，而奇瑞的最大股东是芜湖市政府。一封发送给安徽省国有资产监管机构的电子邮件没有得到答复。
多年来，根据该协议出售的金属数量和类型各不相同。据几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透露，与易货交易相关的伊朗金属（包括铜和锌）有时会出现在中国市场上出售。而且不仅仅是金属：另一些知情人士表示，近年来，一些伊朗农产品，包括腰果，也曾被运往中国以换取车辆。
彭博社计算显示，与中国去年向伊朗出口的约90亿美元相比，汽车换金属的易货贸易额相对较小，相当于数亿美元。尽管如此，它们凸显了西方一波又一波的制裁所刺激的易货贸易的复兴。
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易货贸易相对普遍，因为铁幕的政治分歧和苏联的解体意味着硬通货往往难以获得或根本不存在。商品交易商用古巴雪茄换奶粉，用乌兹别克棉花换玉米。
在过去的三十年中，由于美元在全球贸易流中的主导地位，易货贸易逐渐退出使用，这归功于美国银行体系的规模以及以美元计价的商品定价合同的主导地位。虽然这种情况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存在，但近年来制裁的激增已开始刺激不同货币的使用，甚至俄罗斯、委内瑞拉、伊朗和其他地方的商品易货。
例如，斯里兰卡已经用茶叶换取伊朗石油，而最近北京向伊朗运送了价值200万美元的汽车零部件以换取石油。自2022年以来，与俄罗斯的易货贸易也越来越普遍，当时西方的大量制裁使该国经济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该国经济部甚至在去年发布了易货贸易指南。
对于奇瑞而言，涉及伊朗的贸易流动——以及与其他受制裁国家的贸易流动——在其近几个月准备首次公开出售股票时引起了麻烦。在其招股说明书中，该公司表示，在过去三年中，伊朗和古巴各自产生的收入均不超过其收入的0.5%。俄罗斯在2023年占其总收入的25.5%，但该公司已于4月份开始通过出售某些当地资产和分销渠道来逐步缩减其业务。
尽管如此，没有西方银行主导奇瑞的IPO，部分原因是担心其关于在包括伊朗在内的受制裁国家/地区工作的披露，据几位知情人士称。知情人士说，同样的问题也让一些潜在投资者望而却步。
最终，奇瑞在IPO中出售了5%的股份。最大的单一投资者是一家中国国有投资机构，购买了大约七分之一的股份。
分析大模型：gemma2
得分：20
原因：
文章客观描述了奇瑞汽车在国际市场上的发展，以及中国与伊朗之间的贸易关系，展示了中国企业在复杂国际环境下的生存和发展能力。同时，也提到了奇瑞汽车对中国经济的贡献，以及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响应。
原文地址：China's Cars for Iran Metals: How Sanctions Revived Barter Trade
新闻日期：2025-10-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