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inion | BRICS峰会预示未来世界格局”
在去年俄罗斯喀山举办的一场全球领袖聚会上，我见证了埃塞俄比亚总理阿比·阿海（Abiy Ahmed）的讲话。这位曾经被西方厚爱，荣获诺贝尔和平奖，并作为坚定的美国盟友的人物，如今却对他的东道主弗拉基米尔·普京赞誉有加。
阿海以一种看似空洞奉承的方式赞扬普京：“让我恭喜你，在如此困难时期仍保持了经济韧性。” “这段时期并非容易，但在你的领导下，您已成功地维持了经济韧性，这可能成为我们大多数人都应效仿的典范。”
听起来，这样的称赞在国际领导人讨论中可能是常见的空谈。然而，对我来说，这是反映当前世界面临诸多不平等和危机情况的一种预告片，也是全球权力格局正在远离西方掌握的一个危险转折点。
阿海是一位有抱负、领导非洲经济增长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的建设者。他也日益与西方相左。他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强调俄罗斯在面对重重制裁时保持经济韧性的话，是对西方可能试图遏制他激进举动及其战略重要邻域中积极行动的一种不那么含蓄的警告。
阿海是在金砖国家（BRICS）年会演讲中这样发言的，这是自2022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俄在欧洲最西盟友大规模被孤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世界领导人聚会。这场盛大的活动旨在向西方展示：其企图通过惩罚普京的乌克兰入侵行动将其孤立的努力已经失败。
在这场有近34个国家领导人环绕下的活动中，普京看起来像是“吃掉了罐头的猫”，据报道他与全球首富埃隆·马斯克保持密切联系，并且也同过去甚至未来可能成为美国总统的唐纳德特朗普私下通电话。联合国秘书长出席了这场会议，引起人们质疑他是自两年多前首次访问俄罗斯以来对该国表示支持的第一个高层官员。
在峰会尾声的新闻发布会上，普京对西方的挑衅进行了回复：“你可以看到我们继续正常生活和工作，我们的经济正在发展。” 他列举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测今年将超越其他发达国家经济发展的经济增长数据。这其中部分原因归功于它与金砖国家伙伴，尤其是印度和中国签署了交易——世界最大的石油进口国和俄罗斯在制裁面前的重要贸易渠道。
普京似乎在向西方喊话：“规则导向的秩序，我们正在构建不同未来。” 这与第一次由高盛公司创造并为全球日益紧密联系、全球化的世界带来的受益者和塑造者的“金砖四国”（BRICs）会议相去甚远。那时这些国家——巴西、俄罗斯、印度及中国，在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首次聚集，要求在西方主导的世界秩序中得到与其经济和地缘政治实力相当的权力份额。彼时，大部分参与方急切且相对友好地表达了这一诉求。
西方向来似乎准备接受这样的变革，尽管是在其时间表与条件之下。“总有一种共识认为多极化是不可避免并且可取的，这种改变不会导致系统的分裂。”巴西德国政治理论家、金砖国家联盟专家奥利弗·斯特恩克说道：“从来没有人谈论新的冷战。”
15年后，世界已然大不相同。战争、疫情、气候变化和其他危机对全球造成重创。全球化时代“提升所有船只”的价值观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全球许多地区由民族主义驱动的孤立主义，其核心是零和自利。
面对这一混乱局势，改革需求几乎未能实现答复。美元继续主导全球贸易，G7富裕、发达国家在塑造全球经济中扮演着更重要的角色，这是较贫穷国家感到不满的地方。对数十亿人口生活产生巨大影响的全球金融机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与世界银行——仍由欧洲和美国领导。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创建的旨在确保全球和平的机构依然被西方主导。
与此同时，俄罗斯与中国转向西方，并以强大的方式联合起来，寻求团结发展中国家对抗西方固执于单边统治、对其他国家崛起几乎没有容纳空间的力量。他们声称代表“全球多数”，普京最近频繁使用这一术语。尽管实际上是为了利用而非真正团结。
他触及到来自全球南方日益激增的挫败感与愤怒情绪。他们从全球北方听到明确的信息：不要越过我们的边界，按我们的条款进行贸易。（全球化是过去时，我们只关注国内建设）不希望承担减少排放和处理气候变化的责任，尽管它们历史造成了大部分损害。支持乌克兰主权和谴责俄罗斯对平民伤亡置之不理；听取关于我们人权、民主与国际法的说教。
当然，这些感知中有着细微差异与反论据。但难以否认的是全球权力平衡并未反映实际的经济和政治力量形状，甚至倾向于即将到来的力量趋势——南半球和东半球在几十年里的崛起。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普京聚集了金砖国家阵营中的成员（埃及、伊朗及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成为新增加成员，并加入埃塞俄比亚以及许多希望加入的国家如土耳其等）——一个北约成员国与曾觊觎欧盟会员资格的国家。它是一个由多样利益且往往相冲突的多国构成的群体。
对某些新成员和希望者来说，比如伊朗和委内瑞拉，加入并寻求在中国和俄罗斯反西方轴心中的保护可能确实是吸引力所在。但原始成员国在联盟目标上分歧重重。对几个最具影响力的玩家而言，目的是寻找优势空间，在任何领域占得先机，并提醒西方自己有其他选择。
尽管谈论建立与西方主导机构相对的竞争机制，金砖国家几乎没有取得进展。它的开发银行旨在竞争世界银行，规模相对较小。它尚未接近创建替代美元的货币，尽管成员国之间的本币交易正在增长。
印度、巴西及南非拒绝明确的反西方偏向，并寻求更加灵活、多边的途径。当然，印度长期以来在亚洲与中国有着深远的地缘政治竞争。它们在喜马拉雅边境上的争执是危险的核导火索，然而在峰会前夕，他们达成了缓解紧张关系的协议。即便如此，两国正在激烈争夺作为亚洲主宰者的地位。印度拥有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和增长最快的大型经济体之一，并具有塑造世界事务自身路线的历史与多边主义视野。
国际危机集团主席兼首席执行官Comfort Ero告诉我：“金砖国家在去年一年的主要危机中很难达成共同立场，因为他们深藏的政治分歧。” 看起来这更像是一种削弱当前秩序领导者力量的努力，而不是带领世界迈向新方向。加沙冲突尤其提供了让独裁者尼古拉斯·马杜罗（委内瑞拉）和阿卜杜勒法特·萨西总统（埃及）这些人的策略利用的丰富素材——他们窃取上届选举并在国内实施暴力统治的国家中领导人，而其国民已经五分之一逃亡。尽管如此，西方的虚伪并不减轻它们在处理全球危机中的双重标准。
回到埃塞俄比亚——这个熟悉西方自身原则不一致性的国家。1935年，法西斯意大利入侵了非洲未曾被殖民的埃塞俄比亚。其领导人海尔·塞拉西一世寻求国际联盟（后来发展为联合国）的支持和保护。
“如果强大的政府发现可以任意毁灭弱小人民而无后顾之忧时，则弱国应求助于国际联盟以得到公正自由的裁决。”他在向与会领导人的演讲中如是说：“历史与上帝将铭记你的判决。”
他的呼吁落空了。国际联盟未能保护埃塞俄比亚，加速了一战的爆发。海尔·塞拉西的观点确实被后世牢记：对国际联盟判断的记忆并不友好。
埃塞俄比亚如今的举动或许有些悖论，他们与导致现有全球秩序威胁的侵犯者保持一致。然而，阿比像普京一样，是帝国历史的坚定学生。如果说海尔回求强大的国家保护弱小人民，那么阿比似乎决心首先确保自己不被弱化。
然而，我不认为埃塞俄比亚想要站在一群边缘化的国家一边。反对美元和高利率的抱怨，或对来自看似刻意盲目或者傲慢到自以为能够继续维持其虚伪的西方民主与人权教诲的白眼，这还说得过去。但怀疑着近半人类居住在这里，他们愿意放弃现有的世界秩序，并为了由崛起中的中国——一个正在成为经济和战略超级大国及其盟友俄罗斯主导的世界而割裂自己吗？
在喀山，很难让代表们避开对俄罗斯孤立迹象的提醒。他们被告知携带大量的美元或欧元现金，因为他们的信用卡无法在俄罗斯使用，这是由于制裁导致的。如果这种多元主义看起来像朝鲜军队帮助俄罗斯殖民独立国家以及品味着假可口可乐，那么很难想象正在崛起的世界会满足于任何其他选择。一个快速发展的年轻国家为什么要与俄罗斯对西方霸权复仇式的怨恨并肩而行呢？即使中国是如此？
好消息是仍然有时间改变现有秩序，并有很多重要伙伴愿意参与这一努力。在几周后，全球最大的经济体组成的G20集团将会议地点设在巴西里约热内卢，那里的金砖国家及其他来自全球南方的崛起力量领导者将与全球北方的主要力量展开更为平等的会面。
不出席这次会议的人将是弗拉基米尔·普京：他面临国际刑事法院的逮捕令，这是一个持续存在的象征规则导向秩序及其追求更公正世界的努力，尽管有缺陷。很难想象在没有他的时候，西方抓住这个机会开始真正地让权给其他人这一时刻更加恰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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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Opinion | The BRICS Summit Was a Glimpse of the World to Come
新闻日期：2024-10-29
